走進廣州大學數位媒體藝術系主任周鮚的書房,書籍幾乎填滿了四面的墻壁,「成就今天的自己,都是閱讀改變的。」提起對書的熱愛,周鮚坦然自己小時候成績很差,家人認為他求學這條路幾乎走不下去,但後來因為閱讀開啟了他的另一個「小宇宙」,從此著迷。還在四川美術學院上大二的他,便應邀出版著作【大西南遊學記】。至今已出版20余本書籍的周鮚認為,閱讀最重要的是細節,「閱讀後面是對另一個世界的好奇心。」
■周鮚的書房
■周鮚出版的書
「閱讀後面是對另一個世界的好奇心」
收藏周刊:您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閱讀的興趣?
周鮚:我們以前讀書時,上課不專心,喜歡給同學傳紙條。高中轉學去一個班,第一次幫忙傳紙條,我偷看一眼,讓我驚呆了,竟然是文言文。大概是說今天寒食,課後小樹林去玩什麽。慢慢發現,這個班的文學氛圍太厲害了。同學們互相炫耀的是購買了多少世界名著。所以,這一年過春節,我跟父母回了家鄉,在百無聊賴的一天,拿著壓歲錢在街上閑逛,不知不覺走進了書店,可能是附庸風雅吧,一口氣買了好多世界名著。但是,也就是從那一次開始,慢慢有了閱讀的感覺,走進了【封神演義】的神話世界、【儒林外史】的古代世界。把我帶進去的,是書中的無數細節,從知識背誦、為考試的閱讀到真的閱讀,最重要的是不被後人總結的「書的意義」蒙蔽。我到現在一直認為,愛閱讀最重要的是迷戀細節,看名著,絕不是去印證經典的標簽。閱讀後面是對另一個世界的好奇心。
收藏周刊:在閱讀上,還有沒有什麽難忘的事?
周鮚:大二的時候,重慶的冬天很冷。有一天我在宿舍一邊畫畫,一邊開著電視(那時候還沒有個人電腦)聽電視裏的聲音。突然,平時並不關心的一個戲曲節目細節引起了我的註意。台上的一招一式,一句對白深深打動我。那個年代沒有搜尋引擎呀,我只是在節目結束知道了一個名字「程硯秋」。第二天,我徑直走到圖書館找有關程硯秋的書籍,終於找到了一本出版自(上世紀)50年代的書,那時候還是用卡片借書,當我拿出卡片填寫,意外發現,我竟然是第二個讀者,而第一個讀者則是半個世紀之前借的此書。莫名的文化共鳴情緒油然而生,第一個借書的人與我,與台上的名伶程硯秋,就在這一刻,仿佛有了時空交集,從此,我熱愛閱讀並鐘情於京劇「程派」。去圖書館借書的那種感覺和看戲一樣,閱讀是在尋覓有緣人。
「閱讀很難帶來潑天富貴,卻能給你每日靚湯」
收藏周刊:現在能在書本閱讀中找到樂趣的人越來越少了。
周鮚:從科技的角度,我們的生活是越來越細節的,包括高畫質網路攝影機,包括AI的發展等等,可是,我們對閱讀又越來越不追求細節,越來越沈不下心看書。我們只想知道結論和梗概,卻不知閱讀最精彩的是一頁一頁翻書的感覺。閱讀很難帶來潑天富貴,卻能給你每日靚湯。
收藏周刊:現在閱讀的人那麽少的原因是什麽呢?
周鮚:我認為,因為現在碎片式的傳播都直接告訴了結論,很多道理大家似乎都懂,越是這樣,人們越靜不下閑心看書。看書從一種直覺需求變成了要培養的小眾口味。我帶著女兒到世界各地旅遊,每到一個地方,無論是邊境小城還是東京巴黎,首先去的地方,就是當地的書店。閱讀成為了我們與世界各地的連線。人的一生能夠親身體驗不同民族、不同國家、不同地區文化風貌的機會始終有限的,但閱讀則為我們提供了無限可能。當我們沈浸到某本書中,我們自然便與書的世界發生了連線。閱讀讓我們可以用一輩子活很多人生。
■周鮚的枕邊書
「讀書就是和書中人做朋友」
收藏周刊:您通常喜歡看些什麽書?
周鮚:我把看書真正當作強心針,不是什麽煌煌大作或者心靈雞湯。比如說,畫家大多數看過敦煌,我卻喜歡看【敦煌石窟全集·動物畫卷】。在我看這本書之前,我首先是被【敦煌的博物學世界】這本書所吸引的,裏面講的全是敦煌壁畫裏的奇妙故事。後來我便專門找到了上面提到的「動物畫卷」,裏面可能並不起眼的動物們,讓我感覺特別有趣,它們的不同動態,似乎更加真實地給我傳遞了當年創作者們的心態。這是一種理想的呈現,而且這不是宏大的理想,而是生活的理想,看那狗的活潑,馬的愜意,我翻著就感覺特別享受。這就是細節讓我走進閱讀的世界。墻壁上那些被人遺忘的生命在閱讀中與我發生關系。
可能很多人看敦煌壁畫更多的是註意到人物造型、色彩運用等,但可能很多人是帶著目的去學習,真正享受閱讀的沒多少。但我認為,享受才是閱讀最大的樂趣。
藝術類的書,我喜歡看的是藝術家年譜,最近經常翻的是【廖冰兄年譜】、【張光宇年譜】,實際上,看藝術家傳記是比較虛的,概括性比較強。但年譜不一樣,因為裏面全是細節,某年某月某日,這些藝術家幹了什麽。這種一清二楚,讓我跟主人公越來越熟。古人說,讀書就是和書中人做朋友。前幾天,我到越秀區洪橋街參加活動,我突然想起了,廖冰兄出生於那附近的「廣州城北大石街」,我說起這件事,當地居委會都很驚訝。實際上,閱讀細節,你就和世界發生細節關系。如果閱讀只是簡單結論,那麽你和世界很可能也是一個標簽而已。
【人物介紹】周鮚
廣州大學數位媒體藝術系主任、廣東省美協少兒美術藝委會副主任兼秘書長、廣東省動漫藝術家協會學術委員會主任、廣東省美協動漫藝委會委員,廖冰兄人文藝術基金會理事、廣州近代史博物館理事、著名的動畫導演,動漫文化研究者,策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