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是。
你發現她們去了幾十年,卻依然在愛你吧。
我一朋友,小富二代。大多財產繼承於他那有錢的爹,而他的親媽早早因為一場車禍撒手人寰。
他像個野地裏栽的菜苗,沒著落的跟著姥姥姥爺長到13歲。
他那有錢的爹終於想起來這窮山僻壤裏還有這麽個兒子,給他接走念書,美其名曰「享受更好教育資源」去了,不知道這樣的命說起來算不算好。
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爹,這句話不假。
他那後媽倒也不是單純不給他飯吃這樣拙劣的手段,就是看他不爽,長時間的冷暴力,言語暴力和精神控制。
但這孩子心大的很,咬咬牙,跟親爹要了筆錢,高三一年從200斤瘦到140,受了不少罪,考了個好大學,留洋去了。
但時代並沒有改變,他後媽玩的還是那一套,比方說克扣他的餐費生活費之類的小把戲。但是人大了翅膀也就硬了,心涼了眼睛也就冷了。所以他每每跟我講起這些事情,都帶著一股戲謔和調侃。
我也很難想象怎麽21世紀了,還有人勤工儉學的這麽悲苦,大多數時候吃不起飯,少半時候買不起書。
但這家夥挺樂觀的。
他會一本正經的說。
「我想到一件事。」
「你說我這標配像不像白雪公主?」
在他的鏡頭裏,我看過倫敦暴雨時不打傘的人群匆忙奔走,看過大霧籠罩的嘆息橋,也曾經體驗了坐在田壟上。燒的碳火爐子裏的木炭劈啪了幾聲,偶爾跳出幾個火星。
一晃十幾年過去,兩個初一認識的蘿蔔頭現在也都成了大學畢業的青年人。
寒風凜冽的冬日。
他將離開倫敦。
因為隔離原因,我們兩個的小區雖然近在咫尺,卻隔著一圈鐵欄桿。誰也見不著誰,就這麽平淡無常的黃昏,我接到他的電話。
叫我上我倆小時候喜歡鉆的這面欄桿這邊兒來,我還暗自嘀咕,我倆這個體重應該是先不過去了吧。
下一秒電話就打過來。
他說「小白,我跟你說一件事。」
還在竭力維持笑容的講。
「我姥爺給了我一大筆錢。」
他哭了。
「那是我媽的死亡撫恤金。」
「你說我怎麽辦啊。」
「我姥爺他快把我忘了啊。」
「我現在報恩來得及嗎?」
「我現在做什麽來得及啊。」
我無法回答。
我被巨大的痛楚沖擊的呆在原處。
他人生的關鍵節點,似乎總是伴隨著「死亡」,「離別」,還有「愛」這樣的字眼。
比方說小時候因為一場意外車禍,母親去世,他被留在老人的身邊。
比方說,他動身前姥姥檢查出了癌癥晚期,全家上下卻商量一致,沒有動過賠償來的這筆錢。
再比方說現在。
老人含糊不清的拿出卡交到他手裏,跟他說「拿這筆錢去吃飯,你媽舍不得讓你餓著的。」
那份二十年前的,十年前的,甚至於前一陣子的愛,終於跨越國界,穿過時間。把這份感情,沈甸甸的交到他手上。
那些一家三口和睦的場景出現過嗎?
那些擁抱表達愛意的記憶是真的嗎?
死亡背後真的有再見嗎?
無人能答。
原來世界上有些悲劇沒有解,它們都是死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