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媽答一下。
我初中，我媽翻出一件五六十年代那種家織格子老土布上衣給我穿著去上學。據說是她做姑娘時穿的。
先不說那件屎黃色又硬又重又厚的家織老粗布有多難看有多難穿，我媽先天性肥胖，我是正在抽條的正常偏瘦女孩，你可以想象在一群姹紫嫣紅的女生中我得受多少嘲笑。
不光同學，連老師都嘲笑：你媽拿那麽多錢放銀行生小的嗎？給孩子穿這個，這打哪淘出來的古董兒啊？
我家有錢，有錢到遠近聞名。彼時我爸公派在國外扒洋分，國內薪資一分不少由單位寄給我媽。一家四口三份薪資，其中一份還是外匯。
而我，在女生們各種麵包服羽絨服穿得象熱帶鳥似的爭奇鬥艷時候，裹著件五十年代的家織老土布褂子，那褂子肥大到足以塞下兩個我。
成年後聊起這件事，我媽居然不承認，說我從小就是十裏八鄉最洋氣的小姑娘，因為爸爸在大城市工作，穿的都是新潮貨。
她撇著嘴舉例：好東西給你也穿不出個好來，有件粉紅上衣你記得不，前襟繡花，腰帶是蝴蝶卡扣，穿出去誰不誇漂亮！你呢，穿了一天沒到，腋下撕了個大口子！我都不稀得給你補！一天沒到！你那胳膊是長牙怎麽著？
她不提還好，一提我頓時炸了。
天地良心，那件粉紅繡花外套我何止是記得，我根本難忘好吧！我爸從北京買的，拿回來我媽說好看，拿去賣肯定值錢，之後就截留收了起來不準我穿。
她不知道我有多少次偷摸著開啟櫃子翻出那件衣裳，看，披身上比劃，就是不敢穿，央求也沒用，我媽每次都不耐煩說那衣服不給你。
衣服我媽沒賣掉，我懷疑她後來根本就忘了這事。等到幾年後她忽然從櫃子裏再翻出來，衣服早已過時，鍍金的配飾也褪色發黑，真正想賣都賣不掉了。
於是她終於賞給我穿。
而我，已進入發育期的我再穿不下童年的夢。衣服箍在身上象個鐵桶，呼吸都難，初初發育的小胸脯箍得生疼，不能有大振幅動作，動作稍大一點的後果就是：腋下撕裂了。
多年後我媽竟敢以此為例說我不配穿好的。
在我擺事實講道理的怒吼中我媽終於一點點想起了前塵往事，有點訕訕的，然而下一秒她高八度的向我吼回來：一件衣裳你記了這麽多年！沒良心的王八蛋，我白養你這麽大！好的你一點不想著！行了，這輩子我對不起你！你是喝風長了這麽大！
我真的氣死了好嗎，跟我媽吵架永遠以我的無能狂暴告終，因為無論什麽事她都一概總結為你沒良心你不孝你嫌棄我老了我白養你這麽大，每吵一次就是給站在道德制高點的她四處宣傳我不孝不悌增加新的事實案例。
不行了，越寫越氣，自己生悶氣去了。
下次再給你們講講我的第一條項鏈的故事，我爸購於巴格達珠寶店中的絕美項鏈，飛越千山萬水帶給他小女兒的項鏈，那條美得奪走了正午太陽光芒的項鏈，又是落了怎樣一個下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