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國、北魏，阿嵯耶觀音銅立像，杭州見仁裏出土，杭州博物館藏
文物資訊
【名稱】 阿嵯耶觀音銅立像
【來源】杭州市見仁裏出土
【位置】杭州博物館南館一樓，通史陳列南宋單元
【標簽】雲南，大理國，觀音造像
杭州博物館藏有一件 阿嵯耶觀音像 ，目前展示於南館通史陳列的南宋單元內。這件觀音造像很特別，館方標註的年代裏， 既有北魏，又有大理國 （見 下圖文物標牌） 。
一件文物，怎麽會有兩個不同的年代呢？
阿嵯耶觀音銅立像，標牌
可能有人已經想到了，沒錯，這件 阿嵯耶觀音像 有多個部份，每個部份的制作時期不同，最後，幾個部份拼合成了「N合一」的造像。
如下圖所示，造像可分為觀音、背光、底座三部份 （下圖） ，館方提供的資訊是：背光、底座為北魏時期 （386-534） ，觀音為大理國時期 （1096-1253） 。
可是，無論是北魏，還是大理國，都從未統治過杭州地區，且北魏、大理國相隔數百年，怎麽會聚在一塊兒呢？
阿嵯耶觀音銅立像，三部份示意圖
阿嵯耶觀音 ，顧名思義，是一種特別的觀音造像。 南詔—大理時期 （8-13世紀） ，雲南一帶普遍信佛，其中最核心的便是 （阿嵯耶） 觀音信仰，這種信仰，甚至和南詔國的立國神話結合在一起。到大理國滅亡之後，這種信仰繼續在雲南地區流布，直到20世紀末，在民間仍有一定的影響力。
對於 「阿嵯耶」 ，李東紅在【南天佛國——南詔大理佛教歷史與文化】一書中給出了這樣的解釋：
「阿嵯耶」又稱「阿阇黎」「阿叱力」，是梵文Acāryā的不同音譯，具有「導師」「規範」的含義，指的是從印度到南詔傳播佛教、自稱為觀音的天竺僧人。
下圖便是阿嵯耶觀音的身軀。高發髻，前有化佛——這是觀音的特征；寬肩，細腰，女身男相。最有辨識度的是下半身，其裝束頗有 中南半島民族服飾 的即視感。這種觀音造像，是雲南地區特有的一種造像，因此也有人稱之為 「雲南觀音」 。當然，他的腿，還有些特別的秘密。
阿嵯耶觀音銅立像，觀音
目前全世界各大博物館和私人藏家收藏的 阿嵯耶觀音 ，總數大約在四五十件，下圖這兩件金光閃閃的造像，現藏雲南省博物館，無疑是其中的精品。
拿杭博所藏與下圖兩件對比，細心的你可能會發現： 杭博這件，腿好像短了一些？
雲南省博藏兩件阿嵯耶觀音像
是的，腿明顯是短了。原因嘛也很簡單，因為這件阿嵯耶觀音做過「接骨」手術，留下了明顯的拼接痕跡——
阿嵯耶觀音銅立像，造像腿部、底座
這尊觀音造像，可能是在腿部斷裂後，再按照原本的裙紋用相同的材料仿制接續的。但是，仿制的人可能沒有見過正宗的阿嵯耶觀音像，所以成品就會出現腿部比例失調的情況。
那麽，為什麽會出現仿制的情況呢？來看下圖中的 佛像背光 。可以看到，在桃形背光上，有一對飛天，這對飛天，腳上穿著靴子，無論形態還是體貌，都略顯笨拙，與唐代那種飄逸靈動的飛天不可同日而語。
沒錯，這背光，特征十分明顯，是妥妥的 北魏貨 。
阿嵯耶觀音銅立像，背光
有意思的是，在背光的背面還有一段銘文。現在杭博的展陳，能依稀看到一點兒 （下圖） ，全文為：
大魏太和元年歲次丁/巳十月五日安樂公主/敬造佛像一區上為國王/帝主父母師僧一切法/界眾生鹹同斯福。
那就很明確了，這背光正是在北魏太和元年 （477） 十月所造。
至此，我們不禁會問：來自不同時期的背光、觀音和底座，為什麽會拼接在一起呢？對於這個問題，廖汝雪在【從杭州出土阿嵯耶觀音像看南宋與大理國的關系】一文中，透過與其他相似文物的對比，作了一個大膽的推測：民國時期的古董商人拿到了 阿嵯耶觀音的身軀 ，先修補殘斷的腿部，又配上北魏的背光，以增加其古樸之氣（並借此擡高身價）……
阿嵯耶觀音銅立像，展櫃玻璃映照出的背光銘文
這尊造像兼具北魏、大理國的時代特征，在現存 阿嵯耶觀音像 中可謂絕無僅有。但或許是因為題材、內涵與杭州關系不大，因此長期無人問津，在杭博開館後的十幾年裏，始終沒有機會在常設展上露面。
2021年底， 杭州博物館二十周年紀念展 開幕，這尊造像赫然出現在獨立展櫃裏，當時真可謂驚艷 （下圖） 。但由於原始檔案的缺失，我們只知道他出土於杭州見仁裏，至於最初是如何被埋入地下，又是如何被發現的，已經無從考證了……
2022年初，「杭州博物館20周年」特展上的阿嵯耶觀音像
杭州博物館
屬於城市博物館，其展陳自然是以杭州地區的歷史文化為主。但這件「雲南觀音」，背光（北魏）來自山西地區、身軀（大理國）來自雲南地區，最後定居在杭州，這自然讓我們看到城市的無限可能，正所謂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
全文完
參考資料：
[1]王永勝.大理國時期的金質阿嵯耶觀音造像[J].今日民族,2006,(05):47-48.
[2]李東紅.南天佛國——南詔大理佛教歷史與文化[M].北京：中華書局,2023,361-365.
[3]廖汝雪.從杭州出土阿嵯耶觀音像看南宋與大理國的關系[J].杭州文博,2019,(01):44-53.
[4]盧丁.解析【南詔圖傳】中阿嵯耶觀音像「真形」的出現[J].南京藝術學院學報(美術與設計),2021,(06):95-99+220.
【致謝】 關於這尊阿嵯耶觀音像的來歷、展陳情況，蒙廖汝雪老師見告，在此謹致謝忱。同時，遙祝廖老師在舊石器時代考古和第四紀哺乳動物研究領域取得新突破與好成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