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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白凝 君翊 墨玄夜

2025-01-11文化

三生石畔。

「你想好了,真的要和本神締結成婚?」九天戰神君翊看向白凝問。

白凝望著君翊清冷矜貴的一張臉,眼睫微垂。

「我想好了,只要你不在意我的過往,我願意嫁給你。」

君翊聞言,直接牽起她的手,放在了三生石上。

一瞬間兩個人的名字,就浮現在了三生石的上方天空。

——白凝,君翊。

白凝沒想到,這麽簡單的一個儀式,兩個人就能成為夫妻。

而她和墨玄夜,在一起千年,他都不願意抽出這樣一刻鐘不到的時間,陪自己來三生石下。

君翊看著失神的白凝,問:「後悔了?」

白凝艱難地扯出一抹笑。

「沒有,我現在就去魔族處理好,我和墨玄夜的事,跟著就回天界,與你成婚。」

君翊聞言微微頷首:「好,今日日落之時,本神前來接你。」

「好。」

白凝應下,與君翊分別後,她便獨自前往魔族。

一個時辰後。

魔族,天煞宮。

一進宮殿,白凝便給魔尊墨玄夜掐訣傳音:「魔尊,麻煩你回來一趟,我有事和你說。」

墨玄夜已經離開魔族一年了。

白凝知道,他是在陪一個塗山的小狐貍。

那個小狐貍叫做塗山月,是墨玄夜萬年前得不到的白月光,塗山帝姬塗山雪的妹妹。

一個時辰後。

墨玄夜都沒有回復。

白凝看向宮殿四周。

一千年前,她在接任青丘帝姬之位的時候,被族人暗算重傷,恰巧被墨玄夜撿回了魔族。

他對自己有救命之恩。

起初留下,白凝只是為了報恩,而後卻對墨玄夜動了情。

可墨玄夜一次次讓她失望,一年前,還把她養了千年的靈寵月兔送給了塗山月。

她永遠記得他那時說的話:「難得月兒喜歡這只兔子,你給了她,本尊再送你千只萬只,何必非要她搶東西?」

白凝發現,人在失望至極的時候,反而想笑。

既然墨玄夜有了塗山月,她也不想再留在他的身邊。

這一年來,他去陪塗山月的時候,白凝便回了青丘,重接帝姬之位,同時也接受了與九天戰神的聯姻。

兩個時辰後,墨玄夜才回來。

他一席玄色錦緞龍紋長袍,威嚴尊貴。

「什麽事,找本尊?」

白凝擡眼望向他。

「我們分開吧。」

墨玄夜眉頭微蹙:「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你日日在提分開,有必要嗎?」

白凝心中一滯:「這次我是認真的。」

她頓了頓,又道:「因為我已經成婚了。」

因為過去墨玄夜次次偏袒塗山月,所以白凝會經常提分開。

現在墨玄夜已經不信她了,輕笑道。

「白凝,你為了逼本尊娶你,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三界有誰敢娶本尊的女人?」

白凝眼中都是失望。

「不管你信不信,我已經告知你了,從今往後,我們再無關系。」

說著,她便要離開。

墨玄夜沒有阻攔,只落下一句話。

「白凝,你確定要走?這次,本尊絕不哄你。」

聽到這話,白凝既想笑,又想哭。

「我確定。」

說完,她便往殿外走去。

墨玄夜看著她的背影,輕蔑一笑:「本尊賭你三日不到,便會回來。」

聽著這些話,白凝沒有回頭,只心底默默回。

「我不會回來了,墨玄夜。」

第2章

白凝走出魔界王宮,正逢日落。

昏黃光暈中,君翊已經在門口等她了。

「處理好了?」

白凝點頭:「嗯,我已經跟他說清楚了,和他以後再無瓜葛。」

君翊伸出手,帶著她坐上了九龍仙攆。

太陽完全落下之時,九龍仙攆永遠的消失在了魔界的夜幕之中。

白凝看著遠處的九重天,沒有回頭看魔界一眼。

千年的陪伴,恩情她還了。

從現在開始,她和墨玄夜再無關系。

……

白凝走後,魔族天煞宮中,卻是歌舞升平。

墨玄夜被各界女子簇擁,懷裏攬著一襲白裙的塗山月,她安靜地坐著,清純又惹眼。

「魔尊,白凝那只小狐貍呢?」好友烏堯沒有看到白凝,不覺奇怪。

以前這個時候,白凝都會過來,把墨玄夜身邊的女子趕走。

墨玄夜聽到白凝二字,微微蹙眉。

「她又鬧脾氣,離開魔界了。」

「又離開魔界?這都出走多少次了?」烏堯眼底都是嘲諷。

這千年來,白凝經常因為魔尊和其他女子在一起而吃醋。

曾經無數次離開魔族,可沒過幾天,就又會灰溜溜的回來。

墨玄夜輕蔑一笑:「本尊是魔尊,凡人皇帝尚且可以後宮三千,本尊只不過留一兩個可心的人,有什麽錯?」

他端起一杯酒入喉。

「白凝今日還跟本尊說,她已經跟別人成婚了。」

這話一出,在場的好友和魔族將領哄堂大笑。

「到底是一只野狐貍,不知道您的女人,三界沒人敢碰。」

「這就是想逼婚,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一只野狐貍,哪裏配得上做魔界王後?」

「我敢賭,這次她出走,最多五日便會回來!」

在眾人眼裏,白凝就是一只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野狐妖,不過是因為容貌不錯,被魔尊留在身邊的玩物罷了。

和坐在這裏的塗山月,沒有區別。

這時,塗山月柔順地靠在墨玄夜的懷裏,壓低聲音:「白凝姐姐年齡大了,想成婚也是在所難免。」

她拿起一顆葡萄遞到墨玄夜的嘴邊。

墨玄夜看著她恬靜漂亮的一張臉,眼前不自覺浮現出白凝桀驁不遜的樣子。

明明都只是一只小狐貍,怎麽區別那麽大?

「魔尊,怎麽了?」

塗山月問。

墨玄夜回過神,捏了捏她的臉:「沒什麽。」

塗山月又靠在墨玄夜的懷中:「今夜,白凝姐姐不在,能不能讓月兒留在天煞宮?」

從前,墨玄夜答應過白凝。

不帶其他女子在天煞宮過夜。

可現在想到白凝離開的事,他鬼使神差答應了。

「可以。」

宴席散去。

塗山月跟著墨玄夜來到了內殿。

她把玩著墨玄夜的傳音玉佩,又看向不遠處一身華服的男人。

當著墨玄夜的面,她給白凝傳音。

「白凝姐姐,今夜你不在,我來伺候魔尊,你不會介意吧?」

墨玄夜看著這一切,並未制止。

可一炷香,半個時辰,一個時辰過去……

那邊的白凝竟然沒有一句回音。

第3章

塗山月依靠在墨玄夜的懷中,眼底都是疑惑。

「看來白凝姐姐今日是真的不會回來了,魔尊,我們歇息吧。」

她伸手為墨玄夜寬衣。

可下一秒,卻被墨玄夜掐住了手腕。

「月兒,你先回塗山。」

塗山月一楞:「為何?」

墨玄夜的眼中都是不耐煩。

塗山月急忙從床榻之上下去,而後跪在地上。

「尊上,你別生氣,月兒這就回去。」

她說完,轉身離開。

帷帳微微隨風動。

墨玄夜看著外面漆黑一片,眼底都是煩悶。

他不想休息,坐起來,下意識往一旁的桌幾伸手,卻沒有摸到平時飲酒後總會備好的淬雪露。

平時,他宴飲結束後,白凝總會為他準備一碗淬雪露,解酒。

若是自己不喝,白凝還會軟磨硬泡:「魔族宴飲就愛喝萬年魔釀,魔釀會損傷身體了,你把淬雪露喝了,身體會好受些。」

他不肯喝,白凝就會生氣。

久而久之,墨玄夜就養成了習慣。

如今淬雪露不在,他還有些不適應。

墨玄夜起身,不自覺來到了白凝的寢殿,推門進去,就看見裏面白凝的衣服首飾都沒有帶走。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說要離開,東西都不帶走?」

看來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

墨玄夜掐了個決,傳音過去:「白凝,你再不回來,你的宮殿就是塗山月的了。」

白凝很喜歡他。

有一次,她鬧離家出走,魔界下屬獻上美人。

得知這個訊息的她,二話不說又趕了回來。

白凝當時便紅了眼眶:「墨玄夜,你有了我,怎麽還能收下這些美人?」

墨玄夜迎上她的目光,輕笑一聲:「你都走了,還不許別人陪本尊嗎?」

從那次後,墨玄夜便知道,白凝離不開自己。

這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白凝都乖乖地呆在他身邊。

他去哪裏,白凝都跟著。

墨玄夜身邊的心腹和將領都知道,他撿了一只容色艷絕的小狐貍養在身邊。

只不過這只小狐貍,脾氣很大。

墨玄夜給白凝傳音後,就睡下了。

他以為,白凝很快就會回來。

根本不知道,白凝早已下了禁制,根本收不到他的任何傳音。

……

轉眼過了三日。

墨玄夜忙完政務,帶著魔族的將士來到了塗山的七情樓。

樓內歌舞升平。

好友烏堯有些好奇:「尊上,三日過了,小狐貍應該已經回來了吧?」

墨玄夜雙眸微瞇,任憑貌美狐女的素手搭在他的肩上,為他揉捏雙肩。

「應該是回天煞殿了。」

烏堯調侃:「小別勝新婚,尊上您若不早些回去消受美人恩,只怕待會她又要不停給您傳音了!」

千年來。

白凝一直守著墨玄夜,一時半會見不著他,便會傳音找他。

眾魔族私下都忍不住議論,白凝膽子真大。

墨玄夜劍眉微挑。

「她這次肯定學乖了。」

這時,身旁的狐女紅唇湊了過來。

墨玄夜正要吻上去,眼前驀然浮現出白凝的身影。

五年前,他征戰妖族。

降服妖族後,與魔族大軍在妖族舉行慶功宴,當時妖族獻上了不少美人。

其中便有妖族公主。

妖族公主含著一杯妖族佳釀,正要嘴對嘴餵他。

「你們在幹什麽?!」

原本在魔族的白凝卻出現在妖族,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妖族公主見狀,悻悻離開。

墨玄夜頓時就沒了興致,拉著白凝離開。

回到帳篷內,白凝紅著眼望著他。

「墨玄夜,你就這樣來者不拒嗎?」

當時的墨玄夜看她落淚,保證道:「不要哭了,本尊和她們只是逢場作戲,本尊保證身邊只有你一人。」

他忽然想起,那一次,白凝說。

「你真的能保證以後不做這樣的事嗎?如果以後再發生,我會毫不猶豫離開你。」

「讓你永遠也找不到我!」

第4章

思緒回籠,墨玄夜擡眸看到女人含著一口酒湊到他面前,媚眼如絲。

若是以前,他肯定毫不猶豫接過女人的示好。

可這次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偏頭躲過了湊過來的女人。

「下去。」

他沒了玩樂的興致,掐了個決,便回了魔宮。

此刻月上眉梢,也是白凝離家出走的第四天。

墨玄夜發現,白凝這四天來,竟然沒有給自己傳過一道傳音。

他的內心莫名有些不適。

不過還是覺得白凝已經回來了。

畢竟白凝就是一只野狐貍,沒有家人,離了魔宮,她還能去哪兒?

墨玄夜走到天煞宮。

他伸手將殿門開啟。

可是一瞬間,黑暗侵襲他全身。

白凝沒回來?

墨玄夜看著殿內空空蕩蕩,有些不敢置信。

他走進內殿,伸手之間,屋內都變得明亮起來,可是依舊不見白凝的身影。

墨玄夜看著整齊的床榻,冷嗤道:「長本事了,出走四日都沒回來,看來這次能堅持更長的時間。」

接下來的時間,墨玄夜過得更加瀟灑。

沒有白凝在身邊跟著,沒有她黏著自己,也沒她在耳邊碎碎叨叨逼婚。

墨玄夜後面的日子,格外愜意。

他也不再回過天煞宮,也幾乎忘了白凝。

轉眼,半月過去。

這日,墨玄夜在議事殿,剛與各族首領議完事。

一襲白裙的塗山月便提著精致玉盒走了進來。

「魔尊,你喜歡吃人間飯菜,我特意給你做了人間的家常小菜,還特意學著燉了湯,你快嘗嘗。」

塗山月親手盛了一碗湯,吹溫後遞到他的嘴邊。

「魔尊,你快嘗嘗看,好喝嗎?」

墨玄夜才喝了一口湯,眉頭不覺緊蹙。

和白凝燉的湯,根本沒法比。

白凝總說這魔宮冷冷清清,沒有半點煙火氣息,所以她搜羅了人間的食譜,每日換著花樣給墨玄夜做飯。

她的手藝的確不錯。

墨玄夜是魔,不需要吃飯,可他的胃,卻還是被白凝做的飯菜征服了。

也是這時,墨玄夜才想起來,自己已經大半個月沒有再見過白凝。

她這次好像是真的離開了。

塗山月看著墨玄夜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小心翼翼開口。

「魔尊,是月兒做的湯不好喝嗎?」

墨玄夜漠然擡眼,看向臉色逐漸蒼白的塗山月:「你法術比不上白凝也就算了,怎麽連做人間飯菜都不如她?」

聽到這滿是嘲諷的話,塗山月的眼淚簌簌落了下來。

雪白的臉龐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也就是這一刻,墨玄夜仿佛又看到了曾經摯愛的塗山帝姬,心霎時就軟了。

「本尊只是開個玩笑,別哭,你哭了,本尊會心疼。」

說著,為她拭去了眼淚。

又吩咐一旁伺候的魔侍:「將通靈草,九首烏,幽蘭花都送到月兒的殿中去。」

這些都是曾經白凝從各處找來的頂級天材地寶,可遇不可求。

塗山月瞬間破涕為笑:「魔尊,月兒就知道,你是愛月兒的。」

墨玄夜溫柔地將她的頭發別到耳後。

「記住,你不能哭,你這張臉要笑,才好看。」

曾經的塗山帝姬最愛笑了,可惜那時候,自己不但沒有珍惜,還總是惹她哭。

塗山月臉上洋溢起幸福的喜悅,踮起腳尖就要去親吻墨玄夜。

墨玄夜卻不喜她頂著這張臉這麽主動,別開頭。

「你先回去,本尊還有事要處理。」

等她一走。

墨玄夜再次給白凝掐訣傳音:「凝兒,本尊身邊不就是多了個塗山月嗎?從前又不是沒人送過其他女人,你有必要一直鬧嗎?」

「若你一直使性子,本尊的枕邊人就真的要換成塗山月了。你別忘了,是誰將重傷的你撿回來,還讓你一直陪在身邊的。」

「乖,回來吧。」

墨玄夜說完這段話,那邊還是沒有回應。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過去,一整日過去,仍舊是石沈大海。

墨玄夜冷冽的眸中升起一絲慍怒,又發了一道傳音過去。

「白凝,你今日不回來,便永遠不要回來了!」

第5章

魔界,議事殿。

墨玄夜坐在萬籟俱寂的殿中,沒有收到白凝的傳音,面色格外難看。

「白凝,你好得很。」

以往白凝鬧出走,只要他稍微示弱傳音,她二話不說就會跑回來。

這次就因為一個塗山月,他發了那麽多傳音,都不肯回。

之前這種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他收下了蛟族首領獻上的美人,白凝和他鬧了很大脾氣。

那次,他難得低頭哄了白凝兩天,她就回來了。

墨玄夜又想起白凝出走前,說她去跟人成婚去了。

兩件事疊在一齊,他很難不懷疑,白凝換新花樣,這是新的方式逼他立她為後!

墨玄夜不再傳音給白凝。

他說過,自己這次絕不會再哄她!

墨玄夜開始處理魔族政務。

只是半個時辰過去,魔族卷宗上的內容,他卻始終看不進去。

余光瞟到了白凝曾經給自己送來的一些人間的書籍,他隨手開啟,裏邊掉出一張紙,上面寫著一句話。

「不要讓自己太累了,我會心疼的。」

「無聊。」

墨玄夜吐出兩個字,繼續往後翻。

書是人間的話本子,內容無非就是才子佳人,千辛萬苦在一起的故事。

話本子的末頁,她還畫了一顆心。

「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看到這裏,墨玄夜莫名慌亂的心再次平復。

白凝對自己用情至深,絕不會真的離開自己!

天色暗沈,他直接回了天煞殿。

一進殿中又是熟悉的漆黑。

墨玄夜進了內殿,本想直接休息,卻無意中觸碰到床頭的機關。

內殿中,還有一處密室。

墨玄夜走進一看,密室的墻上,密密麻麻地掛著他的畫像。

每幅畫上都標著年份。

他們在一起千年,白凝就畫了一千幅。

看著這些畫,墨玄夜忽然想起千年前他撿到白凝的時候,帶她去過人間。

人間的畫師給他們畫了一副畫像。

那時候她說:「尊上,我也要學畫,以後每年我都要畫一副你的畫像,再專門用一個宮殿放你的畫像,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有多愛你。」

墨玄夜起初並不信,可現在看到滿屋的畫像,有些震驚。

她竟然,真的畫了他一千年。

他走上前隨意翻看,每幅畫像後面,白凝都寫下了一句詩。

「第一年,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第二百三十年,願爾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第九百零五年,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一千幅畫像,每一幅畫像上,都寫滿了白凝對他的愛。

墨玄夜只隨意的看了幾眼幾張畫像,沒有耐心看完所有的畫。

他不知道最後一幅畫像,第一千年,畫像背後寫的是。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悲風秋畫扇,等閑忘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一千年了,這是最後一幅畫像,我放棄你了,墨玄夜。」

第6章

墨玄夜走出密室,心中認定,白凝真的是愛慘了自己。

她過不了多久,一定會主動回來。

畢竟真要離開,這些畫像怎麽可能不帶走?

墨玄夜結束密室,掐訣傳音給塗山月。

「準備一下,明日本尊帶你去人間遊玩。」

那頭的塗山月喜悅得無以言表,忙不叠答應。

「是,尊上。」

墨玄夜準備在白凝回來之前,再過幾日舒心自在的日子。

翌日,他便帶著塗山月和好友烏堯等人一齊去了人間。

人間,天香樓。

墨玄夜坐在窗邊,一手端酒,將人間絕美風光盡收眼底。

塗山月端著一道酸菜魚走了上來。

「魔尊,這是月兒跟天香樓大廚學的酸菜魚,您嘗嘗?」

墨玄夜無動於衷,只一心看著風景。

烏堯見狀,倒是伸了筷子。

嘗了一口,臉色鐵青:「這魚,太鹹了,就這還跟人間大廚學的呢,還不如白凝那只小狐貍做的。」

「對了,魔尊,白凝還沒回來嗎?」

墨玄夜聞言回過神來,漫不經心開口:「快了,本尊了解她,頂多一個月便自己回來了。」

聽罷,烏堯露出勢在必得的表情。

「不得了,此番她竟然能堅持這麽久,那看來我賭贏了。」

「賭什麽?」墨玄夜問。

烏堯不自在地笑笑:「我們賭小狐貍這次出走幾日回來,我賭的是一月,他們賭三日五日都有,還有一人,竟然賭白凝不回來了。」

墨玄夜聞言眉頭微蹙,很快又放松姿態,慵懶開口:「那你贏定了。」

「有魔尊這話,我就放心了。」

之後的半個月,一行人在人間玩得不亦樂乎。

回魔界途中,墨玄夜站在雲層中,垂眸看向越來越遠的人間,心裏卻在想,白凝已經出走一個月了,現在應當已經回宮了。

……

魔族王宮。

墨玄夜從人間回來,便徑直回了天煞殿。

站在殿外,看著仍舊黑漆漆的宮殿,眼底都是不解。

「白凝一直沒有回來過?」

他問出來迎接的魔族侍女。

侍女戰戰兢兢站在一旁,搖頭如實回:「沒有。」

聞言,墨玄夜眸中生寒,周邊溫度瞬間下降。

就在這時,魔侍前來傳話。

「魔尊,太後邀您和白凝姑娘一見。」

墨玄夜這才離開了天煞殿。

白凝不在王宮,墨玄夜便帶了塗山月去見太後。

天雪宮。

塗山月一襲白色長裙,站在墨玄夜身旁,討好地看著魔族太後。

「見過太後,太後看起來真年輕,一點都不像是魔尊的母親,倒像是魔尊的妹妹。」

太後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叫她下去。

隨後起身,走到墨玄夜身邊:「白凝怎麽沒來?你倆的婚事,也應該辦了。」

墨玄夜忙碌的時候,白凝時常來陪伴她,她一直把白凝當成自己的準兒媳。

就是不知道,怎麽兒子帶了個小狐貍精過來。

墨玄夜漫不經心回:「她又跟我鬧脾氣,鬧出走呢。」

太後沒有絲毫猶豫:「是不是你又欺負她了?白凝端莊得體,溫婉漂亮,對你又是一心一意,玄夜,沒人比白凝更適合你了。」

聽到母親一直說白凝的好,墨玄夜不自覺攥緊了手。

他恍然發現,白凝離開的這一個月,像是徹底消失了一般,不給他半點回音。

太後又苦口婆心地勸說道:「玄夜,母後是過來人。魔界強大,母後並不看重兒媳的身份背景,可一個人的心性,從她的言談舉止便能看出,剛才的塗山月,我覺得她不適合你……」

「白凝陪了你千年,難道你的心裏,不能分辨誰更好嗎?」

一想到他發給白凝的傳音都石沈大海,墨玄夜眼底閃過一絲煩躁。

「陪伴千年又如何,我又不是真的喜歡她。」

他不知道的是,他不喜歡的白凝,永遠不再屬於他了。

第7章

離開太後的天雪宮,墨玄夜心情煩躁不堪。

他叫上好友與心腹,天煞殿再度歌舞升平。

塗山月熟練地倒了一杯萬年冰釀遞給墨玄夜:「尊上,喝酒。」

墨玄夜看著面前的酒杯,腦中浮現出白凝的面容。

如果是白凝,遞給他的一定是對身體有益的淬雪魔飲,或是她在人間偷師的人間果飲。

他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萬年冰釀是三界中少有的烈酒,一入喉,他便嗆得輕咳一聲。

好友烏堯看得出他略有不適,拿過他的酒杯,勸道:「尊上,你還是少喝些,不然等白凝那只小狐貍回來,又得連帶著我們一同數落。」

話落,在場眾人俱是一楞。

也是這個時候,他們才發現,白凝很久沒有出現在眾人面前。

「白凝還沒回來嗎?尊上,白凝不會真的再也不回來了吧?」不知道誰問道。

一個魔族將領也忍不住詢問墨玄夜:「魔尊,那小狐貍雖然身份卑微,但一心為您著想,要不,屬下帶人去找找她?」

其他將領也紛紛點頭。

「是啊,尊上,千年陪伴不易,還是派人去找找吧。」

墨玄夜看著這些從前嘲笑白凝的將領們,如今竟然提出要找她,不覺奇怪。

但他沒有答應。

「找什麽找?沒她在身邊,本尊不知多逍遙自在。」

墨玄夜確定白凝是假裝離開。

就憑那一千幅畫像,她就肯定不會離開自己。

白凝現在指不定還在鬧脾氣,等著自己去哄。

眾人見此情況,還有什麽不懂,魔尊是真的無情。

好歹白凝這只小狐貍陪伴伺候了他千年,如今離開,魔尊卻一點舊情都不念。

有了這個插曲,墨玄夜沒再喝酒。

他屏退了所有的下屬,一個人回到內殿,閉上眼睛躺在床上。

身邊的位置,依舊空空。

他滿腦子都是心腹好友以及母親說過的話。

「玄夜,沒人比白凝更適合你……」

「魔尊,白凝不會真的再也不回來了吧?」

墨玄夜越想越亂。

算了算時間,距離白凝離開,已經三十日有余了。

在這期間,她沒有給自己回過一道傳音。

從前,就算她再生氣,也不會離開這麽久。

墨玄夜不禁想,白凝這次難道是真的要離開?

他心中升起一股不安,可還是覺得千年來白凝都沒離開,她肯定不會真的離開自己。

恍惚間,他想起無意中翻到密室畫像最近幾年,白凝在背後寫下的詩句。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朱弦斷,明鏡缺,朝露晞,芳時歇,白頭吟,傷離別。」

這日過後,墨玄夜不再縱情聲色,而是專心處理魔族政務。

塗山月換著花樣來找他,他也興致缺缺。

「尊上,這是我特地為你做的淬雪魔飲,你嘗嘗?」

說著,塗山月將淬雪魔飲放到他手邊。

墨玄夜看了看魔飲,視線又轉移到塗山月臉上,這張臉此刻看來,竟只覺寡淡無味。

「本尊不喝,你下去吧。」

塗山月一楞,訕訕地走了出去。

議事殿安靜下來。

可墨玄夜的心卻十分煩躁,手裏的奏疏看了一遍又一遍。

是夜。

墨玄夜做了一個噩夢。

夢裏,白凝死了!

她渾身是血,看著自己的眼中都是淚。

魔從不做夢,墨玄夜驚醒之時,心悸不止。

他再也睡不著,傳音給了好友烏堯。

「你帶人去找找,看白凝到底去了哪兒,她有沒有出事。」

「好,我這就派人去尋。」烏堯很快傳音過來。

墨玄夜再也睡不著,坐在寢殿裏面,翻看著從前白凝帶的人間話本。

一個時辰後。

烏堯終於回來。

「怎麽樣了?找到白凝了嗎?」墨玄夜急切問。

烏堯吞吞吐吐不知該如何開口。

「到底出了什麽事?」

墨玄夜再次追問,心裏隱隱不安。

烏堯這才開口。

「尊上,我查到白凝不是一只野狐貍,她是青丘帝姬。」

「她沒出什麽事,只是成婚了……」

第8章

墨玄夜聽到此話,眼底都是不敢置信。

「你說什麽?」

烏堯再次重復回道:「白凝成婚了……」

「烏堯,你也幫著她來演戲?」

墨玄夜寒眸凝視著他,語氣冷冽。

烏堯這才訕訕地將請帖遞上來。

「今日天界送來了請帖。」

墨玄夜一把接過,不知為何,翻看請帖的手有些發抖。

燙金的請帖上,赫然寫著兩個名字。

——青丘帝姬白凝,九天戰神君翊

白凝,竟然是青丘帝姬?

「白凝她不是什麽野狐貍,是青丘帝姬。」烏堯道。

青丘與塗山一向不合。

魔界與塗山親近,便與青丘疏遠,所以魔界人不知道青丘帝姬的名諱,也很正常。

「不可能……」墨玄夜不信。

他看著請帖有些失神,這是天界的請帖,天界不可能弄錯白凝的身份。

她只能是青丘帝姬。

旋即,他心中又滋生了一個想法。6

「她若真是青丘帝姬,定是故意成婚,想引起本尊註意,她是故意的。」

言罷,墨玄夜眉頭微蹙:「走,去青丘,本尊倒是要看看,本尊去了,她這個婚,還成不成?」

話落他便已經消失了。

烏堯只好跟上。

青丘,七情樹下。

青丘的風俗,成婚的男女要獲得九情樹的祝福。

此時,身穿白色婚服的白凝將手搭在君翊的手中,君翊則將她的手緊緊握住。

二人在眾人的祝福下,跪在九情樹前,等待九情樹賜福。

「青丘帝姬白凝,請九情樹為我與我的夫君君翊上神賜福!」

不多時,九情樹便撒下陣陣金色光點,這便是賜福。

緊接著,便要君翊進入九情樹幻境,為新嫁女方取出九情果,九情果是九情樹的結晶,將九情果取出,就算是禮成。

「等我。」君翊溫柔地看了白凝一眼。

「好。」

得到白凝的回答,君翊手中幻化方天戟,拂袖而進。

白凝看著他的背影,神態自如。

雖然她沒有進過九情樹的幻境,但她相信,以君翊的能力,很快就能出來。

恰時,她的身後卻傳來一道淩厲的男聲。

「白凝,你鬧夠了嗎?

墨玄夜一襲玄色龍紋長袍,闊步而來,與青綠染就的青丘格格不入。

他出現的剎那,四周溫度降低了不少。

白凝眉頭微蹙,反問:「你怎麽來了?」

墨玄夜冷笑:「這不就是你的計劃嗎,本尊現在來了,你的計劃得逞了,滿意了嗎?」

聽到這話,白凝算是明白了什麽叫「一時凝噎」。

「本帝姬聽不懂魔尊在說什麽。」

「魔尊遠道而來,參加本帝姬與我夫君君翊上神的婚儀,不妨坐下喝杯薄酒。」

她聲音冷冽,竟然有了上位者的威壓之意。

有意思,一只被他養了千年的小狐貍,此刻也端起帝姬的架子了。

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白凝,本尊知道,你在賭氣。」

「現在本尊不是來了嗎?你鬧得差不多,就該跟本尊回去了,你擺不擺帝姬的架子,在本尊眼中都是那只小狐貍。」

白凝:「你……」

她正要說什麽,就見九情樹劇烈晃動。

一陣陣狂風陡然襲來,青色的樹葉夾著光暈,飄散在青丘各處。

「不知魔尊,找本神的妻子,有什麽事?」

一道低沈的聲音春來,眾人循聲回眸。

就見君翊一手持纏繞著的閃電方天戟,一手握著紅色的七情果,從幻境中闊步走出。

第9章

君翊走到白凝身畔,他發絲微亂,看向她的眼中,卻始終噙著溫柔。

白凝下意識擡手,踮腳為他整理發絲。

「亂了。」

君翊便微微低頭,讓她更方便。

整理的動作很快,墨玄夜眼中,卻燃起了熊熊怒火。

他一把上前握住白凝的手腕。

「白凝,你敢當著本尊的面,同另一個男人這樣親近?」

「本尊現在很生氣,你確定還要繼續?」

回應他的,是君翊上神拂袖帶起的法術攻勢。

「魔尊,自重。」

墨玄夜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松開白凝的手還倒退了幾步。

他手中幻化出閃著紫光的長劍:「敢搶本尊的女人,君翊,你也是活到頭了。」

君翊卻將白凝護在身後,漠然看向墨玄夜。

「今日是本神與青丘帝姬成婚的日子,魔尊想搶親,便看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

白凝聞言,擡眼看向君翊。

心中似乎有什麽東西隱約生了出來。

一千五百年來,君翊是唯一一個,會主動擋在她前面,保護她的人。7

這是她曾經的孽緣,不該讓君翊來解決。

白凝扯了扯君翊的衣袖,扯出一抹笑:「我來吧,大婚之日,不要動刀動槍。」

君翊聞言頷首:「好。」

接著收起了方天戟。

墨玄夜看著他們二人親密交耳的模樣,心底憤怒湧動出來。

正要催戰,就見白凝從君翊身後走了出來。

她臉上端著一個墨玄夜並不熟悉的笑容,飽含客氣與疏離。

「魔尊,我並不是跟你賭氣才與君翊上神成婚,我心甘情願嫁給他。」

「你與我已經是過去了,過去的事,還請不要再提。」

這樣刻意的疏離,並不被墨玄夜放在心上。

反而更是這樣,他才能夠肯定白凝是在鬧脾氣。

「凝兒,本尊真是敗給你了。」

「你無非就是想與本尊成婚,若你一早便說你是青丘帝姬,本尊早就娶你為後了。」

「現在你得逞了,跟本尊回魔界,便開始準備你我的婚事吧。」

這麽多人看著,墨玄夜打算先將白凝帶回魔界再說,於是收起了怒氣,好生哄道。

白凝從來不知道,墨玄夜竟然如此篤定,不論何時,她都會跟著他走。

她不想再多說了。

「既然魔尊不信,非要覺得本帝姬是在鬧脾氣,不如魔尊便留下觀禮吧。」

言罷,轉身走到君翊身邊。

她看向君翊:「青丘這邊已經禮成,我們可以去天界了。」

君翊溫柔點頭,牽起她的手,往九情樹下的神族花車走去。

墨玄夜本來還想跟上去,卻被一道結界擋了回來,不禁退後幾步。

烏堯在一旁,臉色十分尷尬:「是九情樹布下的結界,它在為白凝……殿下與君翊上神的婚儀保駕護航。」

墨玄夜聞言,面色鐵青。

他沒有再追上去,不想這麽卑微地去哄一個女人。

千年了,白凝不論再怎麽鬧都會回來。

就算她和君翊真成婚了,等她氣消了,只要自己招招手,一樣會回來。

……

神族花車上。

白凝看著光風霽月的君翊,感受著他緊握自己手心的溫熱,心中升起一股歉意。

她想道歉,卻止住了。

想了想,才道:「君翊,往後,你我二人,同去同歸。」

第10章

「好。」

君翊柔聲答道。

他溫柔的目光,像是一汪清泉。

在她的心上緩緩流淌,治愈著她的內心。

不多時,便到了神界。

墨玄夜沒有追上來,他們順利地完成了剩下的儀式。

……

大婚之夜,白凝與君翊都在仙侍的服侍下,卸去精美沈重的婚服。

白凝換上輕薄的紗衣,君翊則換上了一襲白色雲紋長袍。

喝完交杯酒,眾人便下去了。

從結婚契到婚儀流程都十分從容的君翊,此時耳朵卻微微泛紅。

白凝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君翊。

其實她也很緊張,為了緩解這種緊張,她主動開口:「君翊上神,你很熱嗎?」

君翊神色有些不自然:「是有一些。」

隨即,他道:「往後叫我君翊便是。」

「好,那你喚我凝兒便好。」白凝也禮尚往來。

「嗯。」

白凝拿出用自己的大半神力與精血制成的玉戒:「這是我親手做的玉戒,一個給你,一個給我。」3

君翊接過,戴在手上:「很精致。」

說完這個,二人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都知道下一步是什麽,卻沒人好意思開口。

君翊摩挲著交杯酒的酒杯,余光落在白凝紗衣前雪白的皮膚上。

不由得眸光微閃。

他默默調整氣息,問道:「你與魔尊,是如何相識的,他怎會不知道你是青丘帝姬?」

為了打破現在奇怪的氛圍,君翊隨便找了個話題。

白凝微楞,便順著他的話回答:「我與他初見之時,的確還不是帝姬。」

天界各族的帝姬,都是要接受天地冊封的。

她是青丘狐帝和狐後的女兒,按道理來說,她必然是青丘帝姬。

但她剛出生不久,封印在青丘的兇獸九頭相柳和窮奇破印而出。

為了拯救青丘的子民,她的父母以身獻祭,再次封印了這兩頭上古兇獸。

狐後狐帝身隕,還是嬰兒的她,被她的叔叔嬸嬸藏了起來。

「你的叔叔嬸嬸,青丘六尾青狐一族?」君翊若有所思。

「是的。」

白凝說著,心中愁緒漸生,拿起杯中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

接著說:「他們本想繼承青丘狐帝狐後的位置,可族人不同意,反而非要找到失蹤的我。」

「叔叔和嬸嬸沒有辦法,只得將我交出來,佯裝是找到了我。」

「他們想,等我五百歲成年之時受封帝姬之時,將青丘狐帝的繼承權,自願讓給叔叔。」

「我不同意,他們便對我痛下殺手。」

「就這樣,我被追殺到了魔界邊境,垂死之際,被墨玄夜撿了回去。」

說到這,她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補了一句:「然後就開啟了一千年的孽緣。」

君翊聽得有些動容。

白凝的曾經,是那樣地不容易。

不禁嘆了口氣,也將杯中的酒飲了下去。

「在這樣的情況下,你會心儀他,也是人之常情。」

聽到君翊的話,她心中一暖,給他將空杯滿上。

「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麽意思,我的真心沒有換來真心。」

她又給自己斟了一杯:「我心裏早就當那一千年,是我在報恩。」

說著,白凝朝君翊舉杯,欲言又止。

但她還是說了出來:「君翊上神,其實我心底一直很自卑,我害怕你,會嫌棄我,這個曾經那樣深愛過一個不珍惜自己的人。」

君翊聽到這話,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她的頭。

「愛一個人,沒有錯,錯的是不珍惜的人。」

聽到這話,白凝只覺有什麽東西,直沖腦袋,令她一陣眩暈。

第11章

翌日清晨。

白凝醒來,只覺一身酸痛。

腦海中一片空白,這是怎麽了……

忽然,她想到了什麽,頓時瞳孔驟縮!

一個猛地坐了起來。

昨夜,她本來在同君翊飲酒說話,然後她覺得有些暈,再往深處想,忍不住面紅耳赤。

這時,伺候她的仙娥阿苑走了進來。

「殿下,您醒了,上神特地交代,您醒了之後去泡一泡溫泉,會舒緩許多不適。」

說這話時,阿苑明顯在偷笑。

君翊他……很貼心。

「好。」

白凝下床,沒走幾步,只覺有些腿軟,阿苑連忙扶住她:「殿下——」

「我沒事。」

她現在是說不出的不好意思。

直到泡進這君凝神殿中的溫泉池子,才如獲大赦。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像君翊一般,保護她,考慮她。

也是因為他,自己才知道,被正常地對待是什麽感覺。

想到這裏,她的唇角不覺上揚。

……

魔界,天煞宮。0

墨玄夜等了兩日,也沒有等到白凝回來。

倒是等來了,烏堯告訴他,白凝已經住進和九天戰神君翊的君凝神殿中。

不知為何,這兩日他腦海中都是白凝在青丘時,疏離的模樣。

他的視線落到密室中,擺放的玉匣上。

這裏邊,是白凝在歸墟取回來的姻緣花。

那次是下屬獻上美人,他正欲寵幸美人,便看到出走幾天的白凝,拿著這朵花回來了。

他還記得,那時她眼中的期盼和欣喜:「魔尊,我拿到姻緣花了!有了姻緣花,我們便能永遠在一起。」

看到她赤誠的雙眸,他讓站在一旁的美人下去。

好在白凝只以為這個美人是侍女,並沒有多想。

美人走後,墨玄夜也沒有接過她手中的花。

反正有沒有這花,白凝都舍不得離開他。

思索間,墨玄夜開啟了玉匣,不禁瞳孔驟縮。

玉匣中,空無一物。

毫無疑問,是白凝把姻緣花拿走了。

她竟然連姻緣花都帶走了!

「好好好,白凝,你好得很!」

墨玄夜沒來由的一陣心慌,密室的墻上掛著的都是他的畫像,他忽然覺得,每一個畫像裏的人,似乎都在嘲笑他。

耳中想起駁雜的聲音。

「墨玄夜,你枉為魔尊,連一只小狐貍都留不住!」

「白凝跟了別人了,她不會再回來了……」

「她不會再愛你了,她這次是真的離開你了,你被白凝放棄了……」

他猛地擡頭,仿佛看見畫像上的人,在念著他們背後的詩句。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只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朱弦斷,明鏡缺,朝露晞,芳時歇,白頭吟,傷離別——」

墨玄夜的瞳孔不斷放大,腦海中回放著白凝看向君翊溫柔的笑顏,她說:「魔尊,我並不是跟你賭氣才與君翊上神成婚,我心甘情願嫁給他。」

心甘情願嫁給他?

「那我呢?我算什麽?白凝,本尊算什麽——」

一瞬間,他雙眼變得血紅,密室中的畫像紛紛無火自燃,逐漸化為灰燼。

炙熱的火焰,落到了墨玄夜的手臂上。

疼痛將他從混亂混沌中拉了回來。

他看到火焰在燃燒,連忙擡手熄滅了火焰。

可畫像已經被燒毀了大半。

看到這滿目狼藉的密室,墨玄夜逃也似地離開了。

他撐在內殿的墻上,不住喘氣。

「白凝,你不得了,竟然勾出了本尊的心魔。」

第12章

墨玄夜一時有些無法接受。

明明是白凝更愛他,明明她沒有名分也甘願在自己身邊陪伴千年,明明她願意為了拂走他身邊的冷清,為他洗手做羹湯。

她可以為了自己去取姻緣花,可以為了自己一忍再忍,沒有道理會離開。

她應該,是絕對不會離開自己的。

為何現在,她竟然真的不肯回來,反倒是自己,被引出了心魔?

墨玄夜,一夜未眠。

翻來覆去,腦海中都是白凝的身影。

這下,他再也騙不了自己了。

原來,一直不是白凝離不開他,是他需要白凝,離不開她。

「白凝,偷走了本尊的心,卻想就這樣離開,沒有這麽好的事情!」

……

神族,君凝神殿。

這是墨玄夜第二回悄然來到天界。

第一次,是見塗山雪;

第二次,卻是來見白凝。

真是造化弄人。

他坐在神殿墻角上,而白凝身著神族淺綠色紗衣,身後跟著一堆仙娥仙侍。

從前在魔界,她在眾人眼裏,就是一只野狐貍,連個貼身伺候她的人都沒有。2

成了青丘帝姬,排場也不一樣了。

緊接著,墨玄夜就看到,白凝坐在花樹下,展開紙筆,寫下了一行詩。

她身旁的仙娥一字一句念道:「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殿下,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只見白莞爾一笑:「這是人間的詩句。」

「意思是,一個姑娘送給了男子木瓜,男子卻遞過來一個玉佩。」

「兩件物品的價值不太相等,可那又有什麽關系呢?我對你好,不是為了報酬,而是珍重我們的情意。」

她解說起這詞句的時候,眉眼都無比溫柔。

墨玄夜聽到她的話,心口升起一股莫名的痛意。

白凝曾經,對她何嘗不是如此呢?

仔細想來,自己除了將她撿回魔界,一直讓她陪在自己身邊,並不曾好好愛過她。

他給白凝的是木瓜,而白凝給他的,是瓊琚。

思及此,他便迫不及待想出現在白凝面前。

他想告訴白凝,只要她肯跟他回去,往後他一定好好對她,身邊只有她一個女人。

這時,他就又聽到仙娥恍然大悟的聲音。

「奴婢明白了,殿下口中的男子,說的是君翊上神。」

白凝聽到這話,頰間飛起一抹紅雲。

「阿苑,不要胡說。」

看到白凝這幅羞澀的模樣,墨玄夜心中猛然一痛。

她怎麽可以,為了別的男人害羞?

不行,他今日,必須帶白凝回魔界。

「凝兒。」

墨玄夜正要下去,便聽到君翊的身影。

白凝聽見這聲音,臉色更紅。

她慌亂地收好詩句,遞給了她的仙娥收好。

隨即摸了摸自己的發飾,才站了起來,回眸看向君翊。

「君翊,你今日這麽早就忙完了?」

君翊沒有回答她,一把將白凝打橫抱起。

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白凝的臉更紅了,甚至輕輕地錘了錘君翊的胸口。

君翊淺笑著,將她抱緊了內殿。

此時,墨玄夜的右手緊攥,幾乎將掌心掐出了血。

他是個男人,自然知道,他們進去後,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

墨玄夜一直以為白凝只是鬧脾氣,沒想到她竟然來真的!

他決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第13章

墨玄夜掐訣,默念術法。

下一刻,一團團不知從哪裏來的天火,便徑直砸向了君凝神殿。

「天火來了!」

君凝神殿的仙娥仙侍們,紛紛施法抵抗天火。

才進內殿的君翊和白凝也連忙走了出來,君翊一個擡手,便讓這些天火消失於無蹤。

君翊覺察到了魔族的氣息。

正要追查,卻發現身後的白凝已經不見了。

「凝兒!」

沖著白凝來的,想都不必想,他也知道是誰的手筆。

君凝的神色霎時沈了下來。

手中方天戟閃著閃電,朝著魔界的方向去了。

但墨玄夜卻沒有帶著白凝回魔界。

而是帶著她去了神魔妖相交的三不管地帶——隅谷。

隅谷是太陽落下的地方,這裏一般是沒有任何生靈會來的。

當初白凝便是被她的叔叔嬸嬸丟到了這裏等死,墨玄夜也是在這裏撿到了她。3

對於這個地方,白凝有一種本能的恐懼。

「墨玄夜,你抓我來這裏做什麽?我要回去!」

墨玄夜笑得邪魅:「這是我們初遇的地方,你跟本尊鬧脾氣,無非是覺得本尊不在乎你,凝兒,本尊甚至還記得我們千年前相遇的地方。」

「本尊心裏只有你,從前是,往後也是。」

「若你不想回魔界,我們便在這裏過一段日子,好嗎?」

聽到這話,白凝想也沒想:「不好!」

「我要回去,君翊找不到我,會擔心!」

說完,她便要飛身回去,卻被墨玄夜一把拉回來。

他的雙手緊緊地握住她的雙肩,逼迫她與他對視:「凝兒,本尊不喜歡聽你嘴裏喊別的男人的名字。」

也是這時,白凝才發現,墨玄夜的眼睛紅得妖冶而詭異,但她顧不上這些了。

「我喊誰的名字,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你不是已經有塗山月了嗎,為什麽不肯放過我?」

她是真的不懂,既然無法一心一意,彼此一別兩寬各自安,難道不是很好嗎?

墨玄夜聽到她說塗山月,就知道她還是在意自己的。

語氣也不禁柔和了許多:「那只塗山的狐貍,已經被本尊趕走了,你放心,往後魔界王宮只有你一個女人。」

「你是青丘帝姬,我們又有千年的情誼在,沒人比你更配上做本尊的王後。」

聽到這話,白凝才發現,墨玄夜還是覺得她現在是深愛他的。

也恍然間明白了。

他曾經的不在乎,就是篤定了自己永遠不會離開他。

若不是這次她下定決心要跟他一刀兩斷,他只怕也不會來找她。

這些話,若是從前的她聽了,或許會回頭吧。

現在卻永遠都不會了。

「墨玄夜,若我不是青丘帝姬,若我沒有嫁給別人,你還會這樣做嗎?」

「當然,你我在一起千年,不論你是不是帝姬,本尊都不會讓你離開。」墨玄夜道。

他頓了頓,又說:「凝兒,你難道,還不明白本尊的心嗎?」

白凝沒有回答。

墨玄夜的心中是什麽,她的確不懂。

如今她也不想懂。

白凝只知道,和墨玄夜在一起的日子,沒有一日是開心的。

第14章

白凝在魔界那一千年裏,恨不得把心都挖出來給他看。

時時都在告訴墨玄夜,自己有多愛他,希望他也可以在乎自己的感受,可他身邊還是有許多鶯鶯燕燕。

每個獨自流淚的夜晚,她都要不斷告訴自己,墨玄夜和那些女人是真的沒有關系。

一切都只是逢場作戲。

最後塗山月出現了,他便裝都不裝了。

她養了千年的靈寵兔子,塗山月一句話便能奪走;

送給她的霞衣和天材地寶,只要塗山月看上的,她紛紛都能隨便拿走。

「我不想懂你的心,我只是覺得,和你在一起的一千年,真沒意思。」

白凝垂眸,不想再看墨玄夜這張臉。

越看,只會越覺得惡心。

越覺得對不起曾經的自己。

還好她現在,做了正確的選擇。

「沒意思?凝兒,你竟然說和本尊在一起的一千年,沒意思?」

「難道你和那道貌岸然的神族君翊在一起,便有意思了嗎?」

墨玄夜眸中生寒,握著白凝雙肩的手越發重了起來。

白凝眉頭微蹙:「你放開我!你弄疼我了!」6

「你說啊,難道你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有意思嗎?」

墨玄夜被她的話刺激到了,急切追問。

白凝吃痛之下,怒氣也升了起來:「沒錯!」

「和君翊在一起,我才知道什麽是被好好對待,才知道什麽是被呵護!」

「那是一種,你從來沒有給過我,也給不了的感覺!」

雖然她很憤怒,可她說的話,句句都是心裏話。

甚至說到「君翊」兩個字的時候,眉目不自覺都柔和了許多。

這些變化,自然也被墨玄夜看在眼裏。

他心口一陣一陣地疼,不相信這些話竟然是從白凝口中說出來的。

更不相信,白凝會否定他們從前的一切。

「沒有本尊,你早就死在這隅谷了,你的命是本尊給的。」

墨玄夜咬牙切齒,一字一句。

白凝卻只是冷笑一聲。

她唇角勾起:「墨玄夜,若我知道被你救下會是這般光景,倒不如讓我不聲不息死在這裏。」

這話一出,猶如萬千利刃一齊紮進墨玄夜的心頭。

刀刀見血。

她卻還在說:「還有,你是救過我,可五百年前,你出征妖族,是我用我的內丹救了你。」

「這事只有太後和我知道,所以,我們早就兩不相欠了!」

聽到這話,墨玄夜面色柔和了下來。

五百年前,他的確受過重傷,又恢復了過來。

原來,竟然是白凝救了自己嗎?

他的語氣也放緩了不少。

「凝兒,這事你為何不早說?」

白凝卻反問:「我救你,是因為那時的我愛你,又不準備挾恩要你報答什麽,告訴你做什麽?」

墨玄夜心頭泛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塗山月每次為他燉個湯,倒杯酒都恨不得整個魔宮都知曉,白凝為他做了那麽多,卻從來不言於表。

現在,白凝就這麽風輕雲淡地說了出來。

仿佛在說別人的故事一般。

他正要說什麽,就見一道閃電劃過隅谷漆黑的上空。

「放開本神的妻子。」

隨即,便見一襲月白色雲紋長袍的君翊,手持方天戟,成為了隅谷漆黑中,唯一的一抹光。

(後續在下一篇)